學生公平錄取組織(Students for Fair Admissions)指控哈佛大學和北卡羅來納大學案在招生中涉嫌種族歧視案已經上訴至美國最高法院。近日,美國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men) 在兩(liang) 起涉及種族與(yu) 大學招生問題的重大案件中,聽取了近四個(ge) 小時的辯論,這期間,他們(men) 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但這些時間花的值得,因為(wei) 辯論讓人們(men) 更加了解那些相信種族歧視必要性的人,暴露出他們(men) 身上存在的一些醜(chou) 陋真相。
大法官們(men) 正考慮對哈佛大學和北卡羅來納大學的招生行為(wei) 提出異議,尤其是它們(men) 非法歧視亞(ya) 裔美國人、偏向其他種族的行為(wei) 。2003年,在“格拉特訴博林格案”(Grutter v. Bollinger)中,最高法院支持高校可以在招生過程中考慮種族因素,從(cong) 而以實現生源多樣化。當時的大法官桑德拉·戴·奧康納(Sandra Day O’Connor)還在該案中寫(xie) 過一段著名的話,她說25年後,大學或許不再需要利用種族因素來實現多樣性。
19年以後,今天的大法官發出靈魂拷問:種族偏好何時才會(hui) 結束?哈佛大學辯護律師塞斯·維克斯曼(Seth Waxman)坦言,該校正努力讓未來實現“種族中立”,至於(yu) 何時才會(hui) 結束種族偏好,目前還看不到盡頭。美國副總檢察長伊麗(li) 莎白·普萊洛加(Elizabeth Prelogar)也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辯護律師,她明確表示,將格拉特案解讀為(wei) 最高法院已經提出了時間表,這種看法站不住腳。
她指出,隻要學校對多元化的興(xing) 趣“令人信服”,它們(men) 現在這種利用種族因素的方式可能就會(hui) 延續。這顯然意味著,未來數年,學校招生過程中仍將存在種族歧視現象。
任何人但凡對當今大學的管理者有所了解,但凡知道這些人認為(wei) 種族主義(yi) 已是美國社會(hui) 中的“係統性”問題,你就會(hui) 明白,學校的種族偏好永遠不會(hui) 結束。如果你認為(wei) 美國從(cong) 根本上就帶有種族主義(yi) ,那麽(me) 你會(hui) 覺得按種族進行歧視永遠都是正當的。現任大法官索尼婭·索托馬約爾(Sonia Sotomayor)幾乎明確地說到了這一點,因為(wei) 她表示,美國依然存在“法律上的種族隔離”。她的依據是社區和學校仍有種族隔離現象。按照她的邏輯,無論何種原因,隻要存在任何形式的種族隔離,種族歧視就會(hui) 是合理的。
維克斯曼試圖為(wei) 哈佛大學利用種族因素的做法辯護,他說這隻是哈佛在判斷該錄取哪些學生時用到的眾(zhong) 多“提示”之一,就好像學生是否是校友子女,或者是不是運動員。這難道不意味著在有些情況下,種族是一種決(jue) 定性因素嗎?首席大法官小約翰·羅伯茨(John Roberts Jr.)問道。“這一點我的確承認。”維克斯曼說。
羅伯茨又說,“那我們(men) 就是在說,種族是哈佛招生過程中的一個(ge) 決(jue) 定性因素。”維克斯曼說是這樣,就好比某一年哈佛管弦樂(le) 隊需要一名雙簧管樂(le) 手,正好今年的申請者中有這樣一個(ge) 人,這就是一種“招生提示”。
接下來,羅伯茨說了一段或許會(hui) 被銘記的話:“美國不是因為(wei) 雙簧管樂(le) 手而爆發’內(nei) 戰’,我們(men) 是為(wei) 了消除種族歧視而打的一場’內(nei) 戰’。”在這場四個(ge) 小時的辯論中,人們(men) 還清楚地看到一點:對於(yu) 法院在評估種族偏好時必須進行的 “嚴(yan) 格審查”,“多樣性”已成為(wei) 繞開這一審查的萬(wan) 用詞。
多樣性似乎可以服務於(yu) 學校的任何目的,而很多時候它都淪為(wei) 了種族主義(yi) 的托詞。假若多元化標準可以繼續成為(wei) 歧視的正當理由,那麽(me) 現實中,下級法院幾乎任何時候都唯有順從(cong) 大學的意見。如此一來,今後涉及招生過程中的種族問題時,學校將基本脫離司法審查的範圍。
盡管從(cong) 口頭辯論中無法確切得知最高法院將如何裁決(jue) 案件,但多數大法官對種族偏好的懷疑態度已是顯而易見。他們(men) 的疑慮不無道理。美國曆史表明,種族歧視極具危害。
在2003年的格拉特案和1978年的巴基(Bakke)案中,最高法院對種族歧視的容忍是錯誤的,但至少它當時提出了某種期限。哈佛大學和北卡羅來納大學想要一張空白支票,讓它們(men) 想進行種族歧視多久就進行多久。然而,最高法院或許會(hui) 告訴它們(men) 期限將至,這既有益於(yu) 國家,也有益於(yu) 美國實行的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的原則。
在法庭辯論中,平權行動並不是唯一被提及的有爭(zheng) 議的招生做法。控辯雙方還還討論了傳(chuan) 承錄取偏好,即在錄取中優(you) 先考慮校友子女的做法。
《洛杉磯時報》曾發表評論文章,指哈佛將“申請人的父母是否該校舊生”列為(wei) 其中一個(ge) 招生指標。文章稱,2010年至2015年,哈佛傳(chuan) 承生(即校友子女)入學率達到34%,非傳(chuan) 承生入學率隻是6%。父母中間有一位是哈佛校友的話,學生獲錄取的機率是非傳(chuan) 承生的6倍。兩(liang) 位家長都是哈佛畢業(ye) 的話,申請人更加有優(you) 勢。
“優(you) 待校友子女”機製顯而易見有利於(yu) 白人,2010至2015年間獲取錄的白人學生中,逾五分之一是校友子女,比例多於(yu) 亞(ya) 非拉美裔的總和。哈佛優(you) 待校友子女的傾(qing) 向,較歧視亞(ya) 裔生更明顯,偏偏得不到應有關(guan) 注。如果哈佛確實注重營造多樣化的學習(xi) 環境,那麽(me) 哈佛以及其他頂級名校應該摒棄現行的傳(chuan) 承錄取偏好,提升不同階層學生的入學機會(hui) 。
傑克遜(Ketanji Brown Jackson)大法官表示,“一所大學可以考慮和重視其申請人其他所有背景和個(ge) 人特征,但他們(men) 並不能將種族納入考慮範圍。”她擔心,“在我看來,這可能造成的平等保護問題將超過實際所能解決(jue) 的。”
她列舉(ju) 了一個(ge) 假設的案例,涉及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的兩(liang) 名申請者。(傑克遜刻意回避了母校哈佛大學的案件):
“第一個(ge) 申請者說:‘我來自北卡羅來納州,從(cong) 南北戰爭(zheng) 開始之前,我的家族幾代人都住在這裏。我想讓你們(men) 知道,我將成為(wei) 北卡羅來納大學的第五代畢業(ye) 生。我現在有了這樣的機會(hui) ,並且考慮到我的家庭背景,就讀這所大學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通過上這所學校來體(ti) 現我家族的傳(chuan) 承。’
第二個(ge) 申請者說,‘我來自北卡羅來納州,從(cong) 南北戰爭(zheng) 之前就開始之前,我的家族幾代人都住在這個(ge) 地區。但他們(men) 是奴隸,從(cong) 來沒有機會(hui) 進入這所曆史悠久的高等學府。作為(wei) 一個(ge) 非裔美國人,我現在有了這樣的機會(hui) ,考慮到我的家庭背景,就讀這所大學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通過上這所學校來紀念我的‘傳(chuan) 承’。’”
傑克遜大法官對學生公平錄取組織的律師說,“根據我的理解,在你們(men) 所倡導的不考慮種族背景的錄取規則下,兩(liang) 位申請人所講訴的家庭往事及其作用將體(ti) 現截然不同的錄取機會(hui) 。前者的家庭背景將作為(wei) 一項錄取考量因素得到校方的權衡和重視,而後者的背景,由於(yu) 很多方麵關(guan) 乎自己或前輩的種族,則完全無法得到考慮。”
她的基本論點是,所謂的校友子女偏好,至少是那些延續數代人的偏好,壓倒性地向白人申請者傾(qing) 斜。
顯然,戈薩奇(Neil M. Gorsuch)大法官同意她的觀點(不是在於(yu) 平權行動,而是校友子女偏好)。他提出另一個(ge) 假設。
“我想問你們(men) 一個(ge) 關(guan) 於(yu) 量身定製標準的假設,因為(wei) 我們(men) 在這裏涉及審核嚴(yan) 格的招生領域,大學必須證明其標準係量身定製,種族考量是量身定製的。多樣性是你們(men) 向我們(men) 強調的邏輯依據。大學還有各種其他加分因素,例如校友傳(chuan) 承、捐贈者子女、壁球運動員等等。我們(men) 還了解到存在一些滿足(大學)特定需求的加分因素。
我猜,比方說,一所大學,那種不差錢的大學,完全可以取消那些有利於(yu) 富有白人家庭孩子的招生偏好,與(yu) 此同時在不考慮種族因素的前提下實現多樣化目標。嚴(yan) 格審核是否對此具有要求呢?“
在討論哈佛案時,卡瓦諾(Brett M. Kavanaugh)大法官與(yu) 負責代表美國政府的副檢察長普萊洛格再次探討了該問題。卡瓦諾問她,“因此你指的是一項毫無種族偏好的替代方案,那麽(me) 法庭就有理由讓你們(men) 取消傳(chuan) 承、捐贈子女偏好等因素,要是你可以獲得充分的......來滿足多樣化目標,用你的話來說,通過這些舉(ju) 措來實現沒有種族偏好的錄取。我說的對嗎?”
她回答道:“是的,沒錯,卡瓦諾大法官。”
立即教育改革組織的高級政策分析員詹姆斯-墨菲(James Murphy)饒有興(xing) 趣地旁聽了庭審。他近期撰寫(xie) 嚴(yan) 厲批評傳(chuan) 承錄取偏好。報告指出,
“在大學錄取過程中,傳(chuan) 承錄取偏好為(wei) 校友子女提供了得天獨厚的先天優(you) 勢。這代表了係統性種族主義(yi) 的一個(ge) 經典範例,因為(wei) 多數該政策的受益人是白人,而有色人種或中低收入背景學生更有可能是其家族第一代大學生。實施一個(ge) 多世紀以後,傳(chuan) 承偏好政策早該被擯棄!如果最高法院禁止在招生中考慮種族因素,那麽(me) 絕對有必要同時終止傳(chuan) 承偏好政策。“
位於(yu) 東(dong) 海岸的高校多采用優(you) 待校友子女的錄取政策。雖然多數該類大學為(wei) 私立高校,但報告指出,約八成弗吉尼亞(ya) 州的公立大學均采取上述政策。如果最高法院最終禁止招生平權,眾(zhong) 多提供傳(chuan) 承偏好的高校將受到最大衝(chong) 擊。
雖然 "我們(men) 或許會(hui) 看到戈薩奇大法官出具協同意見書(shu) (concurring opinion)來推動取消傳(chuan) 承偏好政策",但墨菲認為(wei) 最高法院不會(hui) 就該問題作出裁決(jue) ,不過墨菲補充道:"與(yu) 此同時,如果法院要求大學不能再考慮申請人的種族因素,我不知道任何大學校長或校董會(hui) 成員還會(hui) 保留傳(chuan) 承錄取偏好,就是為(wei) 了不丟(diu) 人現眼也得取消這個(ge) 政策!“塔夫茨大學醫學院四年級生克裏斯托夫-貝克(Christoph Baker)是該校一個(ge) 反對傳(chuan) 承錄取團體(ti) 的創始人,他表示自己注意到 "圍繞傳(chuan) 承錄取的討論更多聚焦於(yu) 社會(hui) 經濟而不是種族問題。我們(men) 必須牢記,當年啟用傳(chuan) 承偏好政策是為(wei) 了將猶太人和其他歐洲新移民拒之門外。
盡管如今依然歧視有色人種和新移民,但由於(yu) 其造成了不同的社會(hui) 經濟影響,該政策似乎觸怒了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men) 。”貝克還指出,"我相信雖然人們(men) 更多地種族角度關(guan) 注平權行動,這種通過社會(hui) 經濟角度聚焦傳(chuan) 承錄取是自然發生的。這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積極的發展趨勢,因為(wei) 社會(hui) 經濟不平等引發的憤怒填補了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間的鴻溝。盡管高校在承受壓力方麵表現出色,不過對於(yu) 傳(chuan) 承錄取存在的合理性,日益增多的證據使得他們(men) 很難給予公眾(zhong) 甚至自己一個(ge) 合理的交待。“
部分(過往)傳(chuan) 承錄取的擁戴者的觀點也在改變,即時招生情報(Enrollment Intelligence Now)組織聯合創始人馬撒(Robert J. Massa,)表示,"我無法看出取消傳(chuan) 承錄取可以提升高等教育普及率,因為(wei) 被耶魯婉拒的該校傳(chuan) 承申請人獲得杜克的錄取。也就是說,由於(yu) 全美70餘(yu) 所最具選拔性的高校均無法證明傳(chuan) 承錄取的合理性,我們(men) 或許可以看到取消對校友子女的優(you) 待將成為(wei) 全行業(ye) 的標準實踐。“
由於(yu) 在全國70多所最具選擇性的院校中,越來越難以證明遺產(chan) 錄取的合理性,我們(men) 有可能看到它的取消成為(wei) 全係統的標準做法。"
普林斯頓大學校友布萊恩·沃爾什(Bryan Walsh)表示傳(chuan) 承錄取有損大學招生乃至危及美國社會(hui) 的公正公平。沃爾什是一位記者、作家和孩子的父親(qin) 。他曾任《時代》雜誌編輯和駐外記者。他也是暢銷書(shu) 《末日》(End Time,關(guan) 於(yu) 生存風險和如何應對世界末日)的作者。他寫(xie) 道,
我個(ge) 人在普林斯頓(我父母均非普大校友)的學術體(ti) 驗非常棒。就像很多未來的記者那樣,我有幸得到一直為(wei) 《紐約客》撰稿的普大1953屆校友,非虛構類創意作家約翰·麥克菲(John Mcphee)的親(qin) 自指點。但更為(wei) 持久的價(jia) 值並非教育,而是俱樂(le) 部的會(hui) 籍資格。
這種會(hui) 籍資格向全社會(hui) 強烈地宣示我是百裏挑一脫穎而出的,即使我現在很清楚自己與(yu) 那些被拒之門外的人差距甚微。入場資格還意味著俱樂(le) 部其他成員會(hui) 關(guan) 照我,他們(men) 確實也做到了這一點。
除了有利於(yu) 向校友募捐以外,照顧校友子女的另一個(ge) 原因在於(yu) 鞏固俱樂(le) 部、延續精英傳(chuan) 承、更緊密地維係學生和校友與(yu) 學校間的紐帶。在回應學生公平錄取組織的指控時,哈佛指出,考慮傳(chuan) 承身份“鞏固哈佛學院與(yu) 校友間緊密聯係、鼓勵校友終其一生與(yu) 學校互動。” 康奈爾大學校長瑪莎·波拉克(Martha Pollake)2018年初在一次采訪中表示,傳(chuan) 承招生有助於(yu) “打造一個(ge) 世代相傳(chuan) 的康奈爾大家庭”。
在普林斯頓,從(cong) 踏足校門那一刻起,這些紐帶的重要性就給我們(men) 打上深深的烙印。幾乎每一次普林斯頓重大活動中,那首160年曆史的校歌都會(hui) 響徹校園,“在我們(men) 有生之年我們(men) 的兒(er) 子也會(hui) 奉獻(Our sons will give while we shall live)”,歌詞中的“兒(er) 子(sons)”在1987年被改為(wei) “內(nei) 心(hearts)”以反映普大開始招收女生這一現實。
當然,奉獻(Give)肯定與(yu) 金錢有關(guan) ,但更重要的是,你還要奉獻忠誠。我和妻子有個(ge) 17個(ge) 月大的兒(er) 子,可以想象我給他穿的是普林斯頓連體(ti) 嬰兒(er) 服,即便我堅信自己當年經曆的好運不該對他今後錄取與(yu) 否產(chan) 生任何影響。
2016年蓋洛普一項民意調查顯示,過半美國人認為(wei) 高校不應該考慮申請人父母是否為(wei) 校友。2017年,來自13所精英名校代表家族第一代和低收入學生的學生團體(ti) 動員起來反對傳(chuan) 承錄取;2018年3月,布朗大學學生表決(jue) 成立一個(ge) 委員會(hui) 審查該招生實踐。家族第一代大學生本身顯然無法從(cong) 傳(chuan) 承錄取中獲益,不過就像我兒(er) 子那樣,他們(men) 的孩子總有受益的一天。盡管如此,這些學生還是站出來呼籲打造一個(ge) 更為(wei) 公平的體(ti) 係。
蓋洛普調查結果
在2018年致國會(hui) 一封題為(wei) “必須廢除高校傳(chuan) 承偏好(College Legacy Preferences Must Go)”的信件中,世紀基金會(hui) (Century Foundation)高級研究員理查德·卡倫(lun) 伯格(Richard D.Kahlenberg)寫(xie) 道:
傳(chuan) 承偏好往往被視為(wei) (高等院校)一種籌款手段,不過,沒有令人信服的證據表明校友子女的優(you) 待與(yu) 捐款金額的增長存在任何關(guan) 聯。
大學招生做到完全地公正公平可能不太現實,但高等院校可以從(cong) 廢除一項為(wei) 既得利益群體(ti) 錦上添花,而且於(yu) 本身也不存在經濟利益的政策開始做起。這對所有人都會(hui) 是一個(ge) 更公平的交待。
參考資料:
https://www.wsj.com/articles/racial-discrimination-forever-supreme-court-students-for-fair-admissions-v-harvard-university-of-north-carolina-college-admissions-11667254607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admissions/article/2022/11/07/will-affirmative-action-debates-end-legacy-admissions
https://gen.medium.com/the-dirty-secret-of-elite-college-admissions-d41077df670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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