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這篇文章就是從(cong) 電影片段開始,衍生到課本上的美國曆史。
在美國那段時間,我的半條命都是Netflix給的。
今天我們(men) 就從(cong) Netflix說起。
大家一定都認識stream這個(ge) 單詞,但是有很多人不知道,它除了可以表示流動的水以外,還可以用來表達一項我們(men) 日常喜聞樂(le) 見的活動:在線看視頻。
Netflix無疑是所謂“流媒體(ti) ”平台的頂流。具體(ti) 來說,Netflix最突出的優(you) 點是時間靈活。隻要節目存在於(yu) Netflix的服務器上,訂閱者隨時隨地可以找到並觀看自己感興(xing) 趣的影片,不必像看傳(chuan) 統電視和電影一樣要在規定時間(節目播出時間或影片上映檔期)、到規定地點(電視機前或電影院裏)觀看。
時間靈活不僅(jin) 給觀眾(zhong) 帶來了觀看上的便利,也最大程度上避免了節目之間由於(yu) 爭(zheng) 奪檔期帶來的負麵影響,同生態位的節目對收視率的競爭(zheng) 被最小化。不需要考慮不同檔期節目的曝光率和收視率影響的Netflix,選擇節目上靈活度非常高,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擴充資料庫和提升節目質量上。
正是由於(yu) Netflix在製作模式上有獨到之處,他們(men) 在項目評估上可以做到比其他台網和電影廠更“寬容”,容錯率更高,所以很多被傳(chuan) 統台網和各大影廠拋棄的項目能夠在Netflix上重見天日。這種模式的受益者甚至包括了一些如雷貫耳的名字。
比如說,在新好萊塢的那一代電影人中,Martin Scorsese是“特殊的一個(ge) ”。他喜歡把攝像機架在街頭,對準素人演員或是存在於(yu) 電影敘事之外的個(ge) 體(ti) 。即是是Goodfellas、也是The Wolf of Wall Street這種基於(yu) 真實人物經曆的劇情片,它們(men) 背後的時代背景也得以在鏡頭中被真實地還原。
這位大師,在2019年,在Netflix花費了天價(jia) 製作成本,以及還追加了將近一億(yi) 美金作為(wei) 宣發費用的鼎立支持下,把自己那些年逾七旬的老兄弟們(men) 撮合起來,準備拍攝另一部年代感十足的傳(chuan) 記片,被無數製片商認為(wei) 是“燒錢買(mai) 吆喝”的The Irishman。
The Irishman這個(ge) 項目在2012年流露出了一些風聲,當時的working title叫做I heard You Paint Houses,完全忠實於(yu) 作家Charles Brandt給黑幫分子Frank Sheeran所撰寫(xie) 的傳(chuan) 記之標題。
The Irishman至今來看,依舊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優(you) 秀作品,卻沒能獲得主流認可,除了Netflix惹眾(zhong) 怒以外另外還有一些更複雜的原因。Frank Sheeran本人的活躍時間跨越了幾乎整個(ge) 20世紀下半葉,他的出身(愛爾蘭(lan) 天主教徒)、成長(在工會(hui) 蓬勃發展的年代成為(wei) 工會(hui) 領袖)、遭遇(作為(wei) 工會(hui) 成員不可避免地卷入有組織犯罪和政治陰謀)和最終結局,都讓好萊塢主流的左派政治感到不舒服。
天主教徒和有組織犯罪的組合,已經在HBO的劇集The Sopranos裏成為(wei) 了白人男性保守主義(yi) 的代名詞。雖然這部行業(ye) 開山怪級別的劇集和另一部HBO優(you) 秀劇集The Wire共同開創了電視劇的黃金時代,但是針對劇中所表現出來的保守、懷舊的心態和世紀之交的新澤西/紐約地區種族矛盾狀況的批評一直不絕於(yu) 耳。
即使我們(men) 把視線放在電影行業(ye) 本身,上一個(ge) 持懷舊保守立場、卻能獲得主流一致認可的影片還是1994年的Forest Gump,同樣也有一個(ge) 跨越20世紀下半葉、親(qin) 身經曆了重大曆史事件、同時對逝去的舊時代無比懷念和向往的男主角。
考慮到當時剛剛經曆了新保守主義(yi) 崛起和三屆兩(liang) 任共和黨(dang) 總統的美國社會(hui) 對於(yu) 保守價(jia) 值的寬容性,The Irishman誕生在社會(hui) 左右博弈、分裂加劇,同時行業(ye) 醞釀巨變的當口,顯得非常不合時宜。
但是,其實如果我們(men) 仔細研究Scorsese的影像,我們(men) 會(hui) 發現無論影片還是導演本人並沒有過分推崇保守主義(yi) 價(jia) 值觀。在Forest Gump的世界中充當平靜、安寧、繁榮的保守主義(yi) 符號,比如家庭和宗教,並沒有在The Irishman中起到類似的作用。
甚至宗教(雖然這是愛爾蘭(lan) 裔和意大利裔移民重要的生活部分)在影片中幾乎完全缺位,沒有像Goodfellas中兩(liang) 場猶太教和天主教婚禮一樣在人物身份轉換和戲劇衝(chong) 突中起到重要作用。而家庭對於(yu) Frank Sheeran的角色來說,與(yu) 其說象征著穩定和歸屬,不如說是他人格的對立麵,一個(ge) 不得不讓他投入巨大精力甚至導致自我隱瞞和欺騙的負擔。
那麽(me) ,與(yu) 其說是對保守價(jia) 值觀以及符號的推崇導致了觀眾(zhong) 對影片的“誤讀”,不如說是影片的整體(ti) 氣質、尤其是貫穿全片的曆史主題讓它看起來像是在懷念一個(ge) 不複存在的時代。就像大法官Potter Stewart說的那樣,“I know it when I see it.”。
雖然海斯法典的時代早已過去,電影也在Jacobellis v. Ohio之後,像其他媒體(ti) 工具一樣,受到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的保護,但是在和政府爭(zheng) 奪話語權取得勝利之後,藝術家們(men) 還是不能避免麵對公眾(zhong) 意見對藝術表達的“凝視”。
我們(men) 可以從(cong) 電影中最突出的時代特色,工會(hui) ,開始說起。提起工會(hui) 運動,我們(men) 就不得不把目光放得更遠一點,將19世紀以鐵路和電力為(wei) 代表的第二次工業(ye) 革命納入我們(men) 的視野。
鐵路和電力帶來了運輸上的便利,擴大了人的活動在時間和空間上的範圍,同時也導致了城市的擴張,導致了人口流動性的增長,甚至催生了民族主義(yi) 的誕生。而這些都是勞工運動發展的前提。
然後讓我們(men) 再回到美國本身。在經曆了“鍍金時代”的野蠻生長之後,美國的產(chan) 業(ye) 工人們(men) 發現一個(ge) 問題:雖然低工資、惡劣的工作環境、還有朝不保夕的雇傭(yong) 關(guan) 係嚴(yan) 重降低了工人們(men) 的生活水準,但是最為(wei) 致命的是,由於(yu) 交通的便利性和人的流動性變得前所未有的高,工人們(men) 要麵對日趨頻繁的(地理意義(yi) 和工業(ye) 門類意義(yi) 上的)變化對他們(men) 生活的自主性的挑戰。
工廠的所有者永遠希望去交通更便利、移民更多(他們(men) 比本地工人更能忍受低工資和更惡劣的工作場所)的地方進行生產(chan) ,而交通能力的提升和移民的增多既是這兩(liang) 個(ge) 意願形成的動機,也是提升它們(men) 可行性的手段。
對於(yu) 工人來說,最好的回應就是成立勞工組織,通過集體(ti) 的力量來討價(jia) 還價(jia) ,甚至罷工。這樣不僅(jin) 能切實地改善他們(men) 的生存狀況,同時也保持了自主性。
和工會(hui) 運動平行發展的是所謂的“新移民”,這也是The Irishman著重刻畫的另一個(ge) 時代特色。新移民之“新”,不僅(jin) 在於(yu) 時間上,更在於(yu) 跟“舊”移民相比,這些人在舊大陸的社會(hui) 狀況完全不同。
在五月花號上簽署協議的殖民者,為(wei) 了逃避英國國教會(hui) 對清教徒的迫害而來到新大陸,建設他們(men) 心目中的“山顛之城”;而對於(yu) 一個(ge) 在19世紀下半葉、來自意大利南部或愛爾蘭(lan) 、為(wei) 了找一個(ge) 比在西西裏山裏放羊更有前途的職業(ye) 、或是躲避導致他全家餓死隻剩自己一人的饑荒的天主教徒來說,美國最大的吸引力可能就是當時流行於(yu) 小說當中的“美國舅舅”現象:一無所有的年輕人,通過機緣巧合去了新世界並發家致富,因為(wei) 忙於(yu) 冒險而落得孑然一身,最後把身家都留給了舊世界的親(qin) 戚(通常也是故事主角)。而當這些新移民真正到達了新世界的港口的時候,他們(men) 又往往會(hui) 被殘酷的現實所打擊。唯一能緩解他們(men) 的狀況、甚至獲得出人頭地機會(hui) 的手段,就是形成自發的共同體(ti) 。
就這樣,出於(yu) 對自主性的追求,二十世紀的美國工會(hui) 運動和移民群體(ti) 產(chan) 生融合。一方麵,來自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生活方式的新移民,因為(wei) 工業(ye) 化和城市化的緣故,大量地從(cong) 事工業(ye) 生產(chan) ,形成產(chan) 業(ye) 工人的主力。另一方麵,在民族背景和共同利益需求的驅使下,工會(hui) 成員的構成也具有明顯的移民特征。大量的愛爾蘭(lan) 裔、意大利裔、和東(dong) 歐猶太裔移民成為(wei) 了工會(hui) 運動的主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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